第五章：迷霧之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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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時，神明當即對我們展現兆現。
牛皮開始爬行，叉尖上的牛肉發出轟喊，
熟的生的，響聲猶如牛哞一般。——《奧德賽》第十二卷394-396
伊諾時常看見那個女孩。
她總是嗅到深海的腥氣，仿佛有什麽從深深的海底爬出來，透明而不可見地，日日環繞在她身邊。在她吃食喝酒的時候，在她睡躺在床的時候，甚至祭神的時候，香料和牲祭血腥氣混雜的氣味裏，她都能聞到那一縷陰魂不散的海鹽味。當她半夜驚醒，總能發現墻壁水淋淋地潮濕，地上一灘不知何處來的海水。
這時，她就能看見那個女孩，飄渺的影子。月光明亮時，就鮮明些；黯淡時，就只是薄薄的霧氣。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，乳白霧氣縈繞著她，看起來呆板無神，帶著死者特有的陰郁，以及因盲目而極端的某種冰冷。
然而她從未將這件事告訴阿瑪塔斯，或者任何祭司，即使它使她如此不安。因為那意味著她手上有血汙，死者的怨恨找上她，而她必被逐出此城，在荒野流浪。她害怕那逼人的瘋狂，然而她覺得自己更怕要失去眼前的這一切。
一片深藍在頭頂合攏，無邊無際的汪洋。重壓，海水掩住她的口鼻將她窒息。她的四肢無力，而生命和血的熱度正在被寒冷覆蓋替代。鹹澀海水嗆得她痛苦無比，灌進肺中，她伸出手……
從床上猛然坐起。
她大口喘氣，渾身濕淋淋的，像剛從海中撈起。微風冰涼著她的皮膚，衣料緊貼在身上。
當她還在驚恐的餘音中時，她忽然察覺到一點異樣，遲疑地擡起頭。
屋內還有其他人。
依舊地，希倫仍然站在面前。她臉色蒼白，衣著整潔幹爽，不像以往的模樣。然而不知為何，希倫給她的感覺仿佛仍然潮濕的，海藻和海草覆著頭發與身上，身邊縈繞著乳白霧氣。這總使她想起希倫是雲之神女涅菲勒的女兒，飄忽不定、不可琢磨、缺乏實體。然而在希倫活著的時候，她卻只是正常的血肉之軀，聰明、倔強、勇敢，愛憎強烈。仿佛在她死後，她才顯現出神之血統的那一面。
這時，驚恐之中，她突然湧動起了怒氣。就是那種犯罪者比受害者更強烈、惡意的憤怒，支持著一個人犯下血汙的罪。
“你已經死了，希倫。”她冷冷地說，“而且並不是我親手害死你。我聽說你的母親用金羊將你們帶走，而半路你卻自己掉了下去，掉到海底淹死了。”
她神經質地大笑起來。
“這就是你的命運。害死你的是你自己，希倫。到現在你卻來找我報仇？”
希倫只是看著她，這使她又閉上了嘴。她想起人們說，不要去激怒死者，它們很容易就喪失理智，無論對錯。它們的詛咒憤怒而怨毒，破壞一切。
“我只是順便來看看。”第一次，希倫開口對她說話，口氣平板冰涼，好像一塊木頭。“伊諾，我什麽都不必做。你不是我心中的重點，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。我回波俄提亞，這迫害我的故鄉，有更重要的事做。況且我已見你發狂，要抱著你的孩子投海。難道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受神眷顧寵愛的麽？”
希倫的身影就在黑暗中淡去。
蔚藍天空，蒼鷹展翅翺翔，又逐漸盤旋降落，最後棲息在金座上。宙斯伸出手撫弄它脊背和翅膀。它轉過頭，又轉回來，只是不耐煩地抖抖翅膀。
“真是平靜到無聊的一天。”他說。
“是啊。”雅典娜說。“我這邊倒有個有趣的消息，我覺得很有意思。”
“哦？”宙斯微微上揚了眉。
“上次我去向命運女神詢問忒修斯的未來軌跡，我看到它說：忒修斯殺死了西西弗斯。”
宙斯為那個名字微笑起來。
“西西弗斯，意思是‘極聰明的’的那個人麽。”
“我認為他是愚昧之人。”雅典娜平靜地回答。
“不錯。如果他當真聰明，就不會為了河神一眼泉的報酬而得罪眾神之王。”宙斯愉快地說，“難道他以為自己看中了泉水的價值，不要塔蘭同計數的金銀，就是看得長遠的智慧麽。”
雅典娜等著話語的餘音徹底消失，沈思四散，才回答。
“據說塔納托斯失蹤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宙斯說，語氣顯得很悠然，漫不經心。
過了一會兒，像是想到前後的聯系，宙斯才再次開口。
“西西弗斯也許確實聰明，可他的自作聰明永遠會為他招來更大的禍害，直到把他徹底毀滅。以為自己能比別人看得更遠，以為自己比旁人更聰明。這一切，他反不如愚昧者得免災難。”
徐徐輕風從遠處的原野拂來，原野深綠底色，清新凝重的色澤，繁花如夢浮動在表面，蕩漾著，一片朦朧的淡金光芒如面紗般籠著它。有些仙女在走動，清鮮如細風，白衣飄拂，隱隱有笙歌被風吹拂而來。
世界多美麗。
“阿瑞斯去找塔納托斯了。”宙斯的語氣無甚情感，“看起來倒是無關緊要，塔納托斯只是收割靈魂而已，缺了他命運的死亡也不會終止。夜族他們倒是什麽反應都沒有，就是讓一個創世神去陪阿瑞斯找。”
末後那一句有隱隱嘲弄的意味，雅典娜望了宙斯一眼，他的表情是依舊微笑的，卻看不明白有什麽心思。
愛神厄洛斯，諸神之中最美者。在天地之間穿梭的輕快精靈。
也只是如此而已。
他有何大能呢，他的權柄能使天地失色，叫眾神俯首臣服麽；他的威望能使聞他名的人肅穆敬畏麽；有神愛慕追隨他，尊他的名為聖麽；人間的席位和神廟，他立在中央麽。有何處，值得他以創世神稱道呢。
“都是些虛無之影。”宙斯說。
蒼鷹休憩夠了，又開始抖擻精神，渴望在天空翺翔主宰。它展開寬大雙翼，猛然向天空直沖而去，發出長嘯。
他們在黑暗中行走，光芒再無法照亮這裏，只有徹底濃重的昏暗和無。
“這裏是哪裏？不可能是地窖了。”有人說。“也許我們該留些人在外面，看著那兩個人。”
“不用。”走在前面的少年說。“我們已經知道那位在哪裏，至少這裏是最接近的線索了。而他們並沒有說謊。”
“但是我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麽詭異的地方。”
“無所謂。”
你們是誰？
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說。
他們猛然停住了腳步。
不遠處有個老人，滿頭白發，穿著褐衣。他好像是坐在地上，盡管連腳踏的感覺都奇怪，即不堅硬也不柔軟。
“抱歉，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神從這裏經過，那位死亡的神。”少女說。
你們是誰
“你是誰？”
“這裏是什麽地方？”
“你有沒有看見那位，往哪裏走去？”
無數疑問不斷縈繞作響，那個老人卻只是不回答，而是重覆地問。
你們是誰？
“別問了。”少年說，“顯然他又聾又盲。”
“那他怎麽知道有人來，又問我們是誰。”
少年走到他面前。
你們是誰？
人類。
果然，下一刻，它換了另一個問題。
就是那大地與星空之子麽？
不知道，也許。
你們從何處來？
失落大陸的加德伊拉城。
要往何處去？
去找死亡的神。
它緩慢伸出手，指向少年背後，他們來的方向。
他在哪？是往這邊去了麽？
它不再回答。
少年站起來，回過頭。
“我們是不是該回去？”
“他大概並不是叫我們回去。”少女說，“只是方向在這邊。”
“這就是回去的方向吧。”有人說。
“那得看是不是我們原來的地方。”少女說。
他們就沿著來時的方向折返。又過了不知多久，空氣中飄蕩而來熟悉的陰黴潮濕氣味，墻壁又漸漸從虛無中誕生。
“白走了一趟，大概那個人指的根本就不是我們問的方向。”
“其實我覺得這不太可能，在那時，我們什麽方向感都沒有。要麽所有的路除了正確的都會回到原點，要麽它指向我們所想的地方，或者回來的地方。”
說話間，他們又看到了那扇粗糙的石門，石門背後是科林斯王宮地窖的走道。
“往哪邊回去？”
“開門。”少年說，“我總有種奇怪的預感。”
他們就推門進去，兩邊照舊是粗糙巖石和泥土的過道，薄薄土腥氣飄蕩，或許顏色看上去更深些，也可能只是錯覺。
四周無人，再向前走去，飄來某種古怪的灰敗感。原先兩邊站著些士兵，現下都沒有，再一路走去，人好像都消失了，骨灰色塵埃蓋著榮華，某種傾頹已久的氣氛。
“我們在那地方呆了多久？”
“不知道，難道過了幾百年？”
走在最前面的人在門口，站定。
“不。”少年說，“我們大概是來到了我們想來的地方。”
從背後望去，天空是鐵灰色的濃霧，緩緩打著漩渦；而世界是土黃色的渣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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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皮開始爬行，叉尖上的牛肉發出轟喊，
熟的生的，響聲猶如牛哞一般。——《奧德賽》第十二卷394-396
伊諾時常看見那個女孩。
她總是嗅到深海的腥氣，仿佛有什麽從深深的海底爬出來，透明而不可見地，日日環繞在她身邊。在她吃食喝酒的時候，在她睡躺在床的時候，甚至祭神的時候，香料和牲祭血腥氣混雜的氣味裏，她都能聞到那一縷陰魂不散的海鹽味。當她半夜驚醒，總能發現墻壁水淋淋地潮濕，地上一灘不知何處來的海水。
這時，她就能看見那個女孩，飄渺的影子。月光明亮時，就鮮明些；黯淡時，就只是薄薄的霧氣。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，乳白霧氣縈繞著她，看起來呆板無神，帶著死者特有的陰郁，以及因盲目而極端的某種冰冷。
然而她從未將這件事告訴阿瑪塔斯，或者任何祭司，即使它使她如此不安。因為那意味著她手上有血汙，死者的怨恨找上她，而她必被逐出此城，在荒野流浪。她害怕那逼人的瘋狂，然而她覺得自己更怕要失去眼前的這一切。
一片深藍在頭頂合攏，無邊無際的汪洋。重壓，海水掩住她的口鼻將她窒息。她的四肢無力，而生命和血的熱度正在被寒冷覆蓋替代。鹹澀海水嗆得她痛苦無比，灌進肺中，她伸出手……
從床上猛然坐起。
她大口喘氣，渾身濕淋淋的，像剛從海中撈起。微風冰涼著她的皮膚，衣料緊貼在身上。
當她還在驚恐的餘音中時，她忽然察覺到一點異樣，遲疑地擡起頭。
屋內還有其他人。
依舊地，希倫仍然站在面前。她臉色蒼白，衣著整潔幹爽，不像以往的模樣。然而不知為何，希倫給她的感覺仿佛仍然潮濕的，海藻和海草覆著頭發與身上，身邊縈繞著乳白霧氣。這總使她想起希倫是雲之神女涅菲勒的女兒，飄忽不定、不可琢磨、缺乏實體。然而在希倫活著的時候，她卻只是正常的血肉之軀，聰明、倔強、勇敢，愛憎強烈。仿佛在她死後，她才顯現出神之血統的那一面。
這時，驚恐之中，她突然湧動起了怒氣。就是那種犯罪者比受害者更強烈、惡意的憤怒，支持著一個人犯下血汙的罪。
“你已經死了，希倫。”她冷冷地說，“而且並不是我親手害死你。我聽說你的母親用金羊將你們帶走，而半路你卻自己掉了下去，掉到海底淹死了。”
她神經質地大笑起來。
“這就是你的命運。害死你的是你自己，希倫。到現在你卻來找我報仇？”
希倫只是看著她，這使她又閉上了嘴。她想起人們說，不要去激怒死者，它們很容易就喪失理智，無論對錯。它們的詛咒憤怒而怨毒，破壞一切。
“我只是順便來看看。”第一次，希倫開口對她說話，口氣平板冰涼，好像一塊木頭。“伊諾，我什麽都不必做。你不是我心中的重點，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。我回波俄提亞，這迫害我的故鄉，有更重要的事做。況且我已見你發狂，要抱著你的孩子投海。難道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受神眷顧寵愛的麽？”
希倫的身影就在黑暗中淡去。
蔚藍天空，蒼鷹展翅翺翔，又逐漸盤旋降落，最後棲息在金座上。宙斯伸出手撫弄它脊背和翅膀。它轉過頭，又轉回來，只是不耐煩地抖抖翅膀。
“真是平靜到無聊的一天。”他說。
“是啊。”雅典娜說。“我這邊倒有個有趣的消息，我覺得很有意思。”
“哦？”宙斯微微上揚了眉。
“上次我去向命運女神詢問忒修斯的未來軌跡，我看到它說：忒修斯殺死了西西弗斯。”
宙斯為那個名字微笑起來。
“西西弗斯，意思是‘極聰明的’的那個人麽。”
“我認為他是愚昧之人。”雅典娜平靜地回答。
“不錯。如果他當真聰明，就不會為了河神一眼泉的報酬而得罪眾神之王。”宙斯愉快地說，“難道他以為自己看中了泉水的價值，不要塔蘭同計數的金銀，就是看得長遠的智慧麽。”
雅典娜等著話語的餘音徹底消失，沈思四散，才回答。
“據說塔納托斯失蹤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宙斯說，語氣顯得很悠然，漫不經心。
過了一會兒，像是想到前後的聯系，宙斯才再次開口。
“西西弗斯也許確實聰明，可他的自作聰明永遠會為他招來更大的禍害，直到把他徹底毀滅。以為自己能比別人看得更遠，以為自己比旁人更聰明。這一切，他反不如愚昧者得免災難。”
徐徐輕風從遠處的原野拂來，原野深綠底色，清新凝重的色澤，繁花如夢浮動在表面，蕩漾著，一片朦朧的淡金光芒如面紗般籠著它。有些仙女在走動，清鮮如細風，白衣飄拂，隱隱有笙歌被風吹拂而來。
世界多美麗。
“阿瑞斯去找塔納托斯了。”宙斯的語氣無甚情感，“看起來倒是無關緊要，塔納托斯只是收割靈魂而已，缺了他命運的死亡也不會終止。夜族他們倒是什麽反應都沒有，就是讓一個創世神去陪阿瑞斯找。”
末後那一句有隱隱嘲弄的意味，雅典娜望了宙斯一眼，他的表情是依舊微笑的，卻看不明白有什麽心思。
愛神厄洛斯，諸神之中最美者。在天地之間穿梭的輕快精靈。
也只是如此而已。
他有何大能呢，他的權柄能使天地失色，叫眾神俯首臣服麽；他的威望能使聞他名的人肅穆敬畏麽；有神愛慕追隨他，尊他的名為聖麽；人間的席位和神廟，他立在中央麽。有何處，值得他以創世神稱道呢。
“都是些虛無之影。”宙斯說。
蒼鷹休憩夠了，又開始抖擻精神，渴望在天空翺翔主宰。它展開寬大雙翼，猛然向天空直沖而去，發出長嘯。
他們在黑暗中行走，光芒再無法照亮這裏，只有徹底濃重的昏暗和無。
“這裏是哪裏？不可能是地窖了。”有人說。“也許我們該留些人在外面，看著那兩個人。”
“不用。”走在前面的少年說。“我們已經知道那位在哪裏，至少這裏是最接近的線索了。而他們並沒有說謊。”
“但是我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麽詭異的地方。”
“無所謂。”
你們是誰？
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說。
他們猛然停住了腳步。
不遠處有個老人，滿頭白發，穿著褐衣。他好像是坐在地上，盡管連腳踏的感覺都奇怪，即不堅硬也不柔軟。
“抱歉，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神從這裏經過，那位死亡的神。”少女說。
你們是誰
“你是誰？”
“這裏是什麽地方？”
“你有沒有看見那位，往哪裏走去？”
無數疑問不斷縈繞作響，那個老人卻只是不回答，而是重覆地問。
你們是誰？
“別問了。”少年說，“顯然他又聾又盲。”
“那他怎麽知道有人來，又問我們是誰。”
少年走到他面前。
你們是誰？
人類。
果然，下一刻，它換了另一個問題。
就是那大地與星空之子麽？
不知道，也許。
你們從何處來？
失落大陸的加德伊拉城。
要往何處去？
去找死亡的神。
它緩慢伸出手，指向少年背後，他們來的方向。
他在哪？是往這邊去了麽？
它不再回答。
少年站起來，回過頭。
“我們是不是該回去？”
“他大概並不是叫我們回去。”少女說，“只是方向在這邊。”
“這就是回去的方向吧。”有人說。
“那得看是不是我們原來的地方。”少女說。
他們就沿著來時的方向折返。又過了不知多久，空氣中飄蕩而來熟悉的陰黴潮濕氣味，墻壁又漸漸從虛無中誕生。
“白走了一趟，大概那個人指的根本就不是我們問的方向。”
“其實我覺得這不太可能，在那時，我們什麽方向感都沒有。要麽所有的路除了正確的都會回到原點，要麽它指向我們所想的地方，或者回來的地方。”
說話間，他們又看到了那扇粗糙的石門，石門背後是科林斯王宮地窖的走道。
“往哪邊回去？”
“開門。”少年說，“我總有種奇怪的預感。”
他們就推門進去，兩邊照舊是粗糙巖石和泥土的過道，薄薄土腥氣飄蕩，或許顏色看上去更深些，也可能只是錯覺。
四周無人，再向前走去，飄來某種古怪的灰敗感。原先兩邊站著些士兵，現下都沒有，再一路走去，人好像都消失了，骨灰色塵埃蓋著榮華，某種傾頹已久的氣氛。
“我們在那地方呆了多久？”
“不知道，難道過了幾百年？”
走在最前面的人在門口，站定。
“不。”少年說，“我們大概是來到了我們想來的地方。”
從背後望去，天空是鐵灰色的濃霧，緩緩打著漩渦；而世界是土黃色的渣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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